2013年11月30日 星期六

二十一世紀, 我們該練習什麽?





每次看Kingsley的作品,都會感覺異常的平靜。即便開幕當天幾十人圍坐着一起賞,都瞬間被眼前繩子晃動時投射的影像和音樂旋律吸了進去。Kingsley把兩位藝術家Robert CahenJohn Conomos的影像作品整理組合,配以許敖山的音樂演繹了這一首《給二十一世紀練習曲

音樂奏起,三十多米長的繩子開始晃動,最先閃出一個“思”字,接著影像投射在晃動的繩子形成的平面上,就像是在腦海中閃過的片段。我看到一雙手,一些人影,具體的片段已記不大清,但卻深刻地記得繩子晃動的幅度,頻率,配樂和當時的感受。那些片段零零散散,斷斷續續,卻又重重叠叠。或許我們每個人的腦海中都會有過相關的經歷,而這時被瞬間挑起。Kingsley總說,他的作品在訴説關於光的故事,他希望找出那個光點,將其放大。而這次再看他的作品,對他的話語又多了一份理解和認識。爾後閃過的詞有“律”、“和”、“心”等。我想,這些都是Kingsley想要透過作品提醒我們的,在當今發展湍急的河流中如何慢下來,平靜地思考如何自省和自處。

爾後,也有參與同時展出的KingsleyStephanie構思的,由超過一百位文化藝術工作者編寫的作品《給每一天的練習曲》。當我小心翼翼地隨機打開其中一個木夾子,裡面是Dick寫的練習“憶故人,一有空就憶故人。無論是逝世的婆婆,沒聯絡的前妻,無限美好的第一個暗戀對象,名字也記不起的中小學同學,每次憶起都是一次穿越時空的旅程。”其實,看到第一句時我的心就已顫抖,憶故人,是我不大願意做的事情,更不要說一有空就憶故人。我並非一個不念舊的人,但總是害怕一回憶起過去一些沉重的事情,情緒會一發不可收拾,會讓自己陷入那些不可自拔的悲傷和痛苦中。或許潛意識里,我是在逃避,逃避過去給我帶來的壓力和影響。而抽中的這一練習曲,就像是命運安排似的,提醒我得去消化那些往事,正視這些故人,平靜地面對這些過去給我帶來的影響。而這不正是《二十一練習曲》中提到的思,思考;平,平和;心,聽從內心的聲音嗎?這些夾子里裝著的,就像是一些轉化后的,具體化的小練習。這時,我才切身地意識到Kingsley所說的《二十一世紀練習曲》和《給每一天的練習曲》這兩件作品之間的平行。

我想,我會嘗試著去做這些練習,每天做。或許藝術的責任,正是提醒我們重新去檢視和思考一些平時容易被忽略的事物。而在做這些練習的時候,我們是平靜的,忠於自我和聽從內心的。作品中沒有明顯的觀點或態度,但卻滲透著靜謐而堅定的力量,忽覺本來浮躁的心稍平和了些。想起Kingsley早前在《好想藝術》電視節目中說的,他對待藝術的態度是謹慎的,認為藝術是一個嚴肅的議題或學科,我想這也是文化藝術工作者需要不斷被提醒的,和需要修煉的事情。

附:
展覽日期:28.11 – 28.12.2013
開放時間:10.30 – 19.00(假日照常)
地點:奧沙香港(香港九龍觀塘興業街20號聯合興業大廈4樓)

2013年11月14日 星期四

藝術作為一種紀錄:《重建菜園村》紀錄劇場



我時常思考,藝術到底具有怎樣的功能;或是說,藝術應當承擔怎樣的責任?藝術,能給人帶來愉悅嗎?藝術,能推動社會發展進步嗎?甚至,藝術能帶來多大的經濟效益?而最近我最深刻的感悟是,藝術,可以作為一種紀錄。

選擇用藝術作為歷史,社區,群體的發展紀錄,并不是因為我們對於消逝的事物過分執著,而是因為我們看到這些消逝的事物中珍藏著的重要的價值。我們把這些重要的事物整理,組合,以溫和的方式向大眾訴說,希望能構建溝通,理解,支持,乃至傳承。我想起了Pro. Ho說的,我們有責任去定義藝術和捍衛藝術。只有我們堅持不懈地強調這些非主流的觀念,創作出能讓更多大眾接受的藝術形態,才能得以捍衛這些我們認為重要的價值。

有時候我也會感到厭煩,當藝術作為一種歷史紀錄的時候,往往容易走向固步自封,借題發揮的誤區。就像中國的當代藝術,現今不少藝術家還是一直以毛主席,六四事件這些題材創作作品,屢試不爽。但試圖轉頭一想,如果藝術家們都不身先士卒,鋌而走險,誰還會重視這些過去呢?倘若事情被淡忘,這些記憶就會迅速被飛快的經濟發展和複雜的權力架構重重覆蓋。所以,我們必須不斷地去提醒,紀錄這些我們認為重要的事情和價值,這是藝術的責任,我們每個人的責任。

週日在油麻地公園看了《重建菜園村》紀錄劇場演出,我深深地意識到藝術作為紀錄的重要和使命。作品主要以紀錄劇場的形式,演員還原香港2008年反高鐵護菜園村事件中的真人真事,重述事情發展脈絡,再次帶出城鄉共存發展的思考。全場五位演員,一人分飾幾角,明哥,高婆婆,May姐,小蘭等村民角色鮮活呈現,對白和劇本都是演員和團隊深入菜園村進行採訪瞭解等長達超過半年的心血結晶,好幾幕都讓我不禁潸然淚下。20111月政府強行收地,村民一個個手挽手盤坐圍著村子拖延強拆,當小餅和旁邊八十多歲的大曾太說等下他們把我抬走的時候你記得要放手,不小心弄到受傷就不好了。高婆婆說,不能放。當小餅被抬走的時候,大曾太仍然緊緊地挽著小蘭的手,小蘭說高婆婆你怎麼這麼傻,高婆婆說因為不能放手。同年4月,菜園村舉行惜別會,關心及全力支援事件的專業人士及市民組成的關注組留下二字,珍重May姐說,因為這次抗爭,村民的感情變好了,就像是濃縮了一樣,感情越來越濃縮。建築學者王維仁協助菜園新村發展項目,提出土地規劃必須尊重人權,保留居民之間的網絡,尊重土地的歷史,這才能構成社區發展的美好,所謂美好是指一種深層的喜悅。對白句句扣人心弦,讓一幕幕場景活生生地還原重現,讓觀眾對這些本來陌生或是被淡忘的事物多了一份了解,體會和同理心。

從保衛天星皇后碼頭,反高鐵,保衛利東街,深水埗區重建,到保衛衙前圍村,新界東北發展,觀塘區重建和上環太平山運動等,香港的反拆遷運動從未停歇。不同群體,用各自的方式發聲爭取,期望訴求得到理解和認同,達至真正的溝通,捍衛他們真正想要的生活和認為重要的價值。社會發展理應是公平的,沒有任何一種規限的生活方式是絕對的,每個個人和群體理應都擁有平等的權利自由去選擇自己想要的方式,而不是在所謂的社會發展謊言下被活活扼殺。

《重建菜園村》紀錄劇場在接下來的週末還有兩場公開演出,誠意推薦有時間的朋友去看看。團隊明年還會走入正式表演場地,暫取名《本來沒有菜園村》。這讓我想起了魯迅先生的話,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