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14日 星期一

李傑,不過是溫柔地罵髒話




我總是和一切被“追捧”的事物保持距離。包括被捧上威尼斯雙年展的李傑,和他的作品。

對於牛棚的展覽「你。」,最簡單直白的理解,正是角落那幅用漂亮的字體描著三行“Fuck you”的油畫。連續說三次“Fuck you”,表達了一種強烈的憤怒,但這種憤怒感說到最後又是無聲結束的。

這一次,他不過是在溫柔地罵髒話。

只要稍一停駐,還是能或多或少地感受到李傑在罵什麽。被潤膚霜塗滿玻璃的更亭控訴著監察的不透明;給女生塗飾指甲油像是諷刺獻媚的犬儒;另一面,憋著的憤怒從抹拭刀叉的刺耳聲音中表露無遺;拼貼的西裝友正是對於最高政治權力瓦解的欲求……他創造了寧靜舒服的空間,看似日常,卻又突兀;看似隨意;實則刻意經營;看似平靜,卻又潛藏力量。

出乎意料的是,藝文界不約而同地讚頌這種溫柔婉轉的表達方式。

我不禁會想,這是爲什麽?

是不是日常的抗爭方式都過於直接,所以我們對於婉約的表達有特殊癖好?是不是因為城市的發展過於迅速,所以我們偏好這些默默耕耘的養分?這是一個如何惡劣的社會,非逼得一位如此深愛香港的藝術家逃離到別的城市生活?這是一個如何可怕的體制,爲什麽藝術家的表達需要繞十萬八千個彎?可是,這些不痛不癢的表達,對於改變到底有什麽效用?

或許,真的一點用也沒有。

我厭煩那些把李傑作品無限美化和浪漫化的解讀,或是形而上的評述。因為背後,實在有太多令人頭疼的問題需要思考。

藝術能作為有力的抗爭方式,因為藝術具有柔軟的力量,能感染人、打動人。可是,藝術又是那麼無力和脆弱,脆弱得不堪一擊。這些憤怒沒有出口,這些聲音也根本無法與強勢抗衡。看完展覽,離開牛棚,觀者會有什麽改變。

改變,總是緩慢的。藝術總是在累積微小的力量,期望帶來重大的改變。可是這種慢,與社會發展的迅猛相比,簡直就是龜兔賽跑。而這種慢,很多時候只會變成一種自我安慰,一種茶餘飯後的娛樂,甚至淪為不合理化下的副產品以便將事情合理化。

在我看來,這一次,李傑不過是在溫柔地罵髒話。

可怕的是,這個世代我們除了罵髒話還能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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