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3月17日 星期一

衙前墟:藝墟功能與價值

週日去了衙前圍村的「衙前墟」,幾個年輕女孩的二手地攤顯得格外亮眼。我好奇地在她們的攤前駐足,這時工作人員在跟她們交代,如果等下有食環署的人過來驅趕,要把地攤上的價錢牌拿掉,并用攤布蓋住物品。女孩笑著點頭,一臉無懼。衙前圍村的拆遷重建事件尚未安妥,近日食環工作人員前來企圖清理村邊的地攤,影響基層村民的日常生計。我問其中一個女孩爲什麽她們會有興趣來這裡擺攤,女孩毫不猶豫地回答「因為我們都是基層!」正是因爲支持這個地方,支持擺攤的基層,於是有了「衙前墟」。
衙前墟並不像一般的藝墟,事實上它從沒標榜是藝墟。只是這裡很想把它作為一個典型借鑑,來談談本地藝墟的功能和價值。

介入與對話
女孩告訴我,其實她們是在衙前圍村對面的中學讀書的,因為關心和支持這個地方所以參與這次擺攤,其中一個女孩還是從小住在村裡的。她還說,「我不想我們的生活只剩下商場的店鋪,我們理應有更多選擇。那些店鋪的商品是冰冷的,而這些地攤卻是有人情味的,人與人之間可以聊天分享,聊得來東西不收錢也沒關係。」 在一個讀中五的女孩口中聽到這翻話,我格外驚訝又溫暖。
確實,這次的攤位沒有精緻的藝術品,沒有深入的學術討論,沒有有趣的工作坊,但有的確是與這片土地緊密相連的人和情感。這些普通的攤位,二手衣物,書本雜貨,自家做的缽仔糕…..這些攤位和原本村裡那些公公婆婆新移民的地攤在同一個地方發生,一點也不覺得突兀,融合一片。村民老理髮師姜毅師傅見我幫襯了地攤,還誠心和我說了聲「多謝支持」。我說「你們要加油啊!」
我想起李俊峰在上週文化中心自由市場的論壇《藝術介入市集》中提出的觀點,「藝術」和「市集」兩者不應是介入關係,因為介入存在著主客之分,甚至兩者對立。而兩者理應是“對話”關係,是平等和可以交流的。而在「衙前墟」中我看到,藝術和市集之間的對話是自然流露的。

藝墟作為抗爭
藝墟提倡的原創,手作,支持藝術等都是隱性的抗爭方式,旨在抗衡工業批量化和商品化。而 MAD 在文化中心舉辦的自由市場,更是在藝墟的基礎上提出了對於消費之外的思考,不同的藝術攤位呈現了藝墟可以有的互動和趣味。
而「衙前墟」則是赤裸裸的抗爭,一場把「墟」作為工具的抗爭行動。地攤無疑能引起關注,吸引人流,在擺攤的同時村民也在分享他們與這些地攤的關係和衙前圍村的抗爭現狀。這是一次在基層群眾受到打壓時,及時和具有針對性的回應和發聲。原來藝墟不只是手作,不只是藝術互動,還可以作為一種堅強的抗爭工具。

藝墟精緻化
文化中心的自由市場也在同時進行,無法想像原來城市的另一邊在進行著另一場如此不同的擺攤。政府在不斷打壓清理基層地攤擺擋的同時,越來越多團體機構舉辦藝墟美其名支持藝術創作。前者不符合條例,後者卻是合法。藝墟似乎將事情變得合理化,精緻化,而完全脫離了基層作為生計的墟市日常。事實上,藝墟的蓬勃發展與基層墟市毫無關聯,相較之下息微的墟市更顯淒涼。
同時不同的墟市也導致了消費群體的分化,階級性尤為明顯。在文化中心消費的人群大多為遊客或是具備一定消費能力和素養的年輕人,而在衙前圍村的卻是一群在為生計憂愁的基層群眾。去年就參加過關注組組織的導賞團,村裡那股發霉的苔蘚味和破爛的橫幅和今天一樣,讓人難忘和心酸。
大概 MAD 團隊也意識到這個問題,在藝墟進行的同時舉辦論壇邀來基層墟市的關注人士一同討論;在活動的宣傳單張上也印有香港幾個具有特色的墟市以供參與者了解。如此的討論,在這個場域進行其實顯得特別格格不入,卻又如此重要。儘管力量太微弱。

藝墟充權的妄想
我很記得 $0 呎價地攤的負責人 Vangi 分享說,其實她認為最理想應是攤主自己會去擺墟,不用等不同的活動和場地來申請。可活在一個條條框框的社會裡,有什麽比擁有掙脫條框的約束,比自我意識的覺醒還難的啊!
希望藝墟能實現個體意識的覺醒,從而實現充權是個美好的願望,但著實是妄想。基層擺攤是爲了生計,掙錢,生存,是很現實的,和藝術沒有半點關係。而讓每個人能有努力過好自己的生活,能自力更生,自食其力,已是最大的祝願。而其實,個體的充權,和藝墟毫無關聯,只要生存的意願足夠強烈。
去年文化中心的藝墟宣佈改變運營方式時,有專業人士提出的支持依據是藝墟水平低,無法反映香港的藝術水平。我看了覺得好荒謬,我從來不認為藝墟具有反映一個地方藝術水平的功能和義務,香港的藝墟最多能看到的是本地手作水平和創意罷了。像文化中心的自由市場和衙前墟,就呈現了兩種完全不同的藝術取向和層面。

然後反過來問,要看香港的藝術水平應該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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